【野出青春生出活路植物】系列之一
大地野菜園沒有邊界 / 游永福
除了小規模種作與有限射獵，祖先們的維生方式，還有精采的野生食用植物採集。採集，說來是很幸福的事情！只要識得野生植物哪些可以食用？識得越多，識得深入，大地便會成為野菜園，而且沒有邊界。在氣候急遽變遷，人類生產的糧食有短缺的趨向，及災難常態化，求生有其必要的年代，想自救甚至救人，生長於山野之間的野生食用植物該如何應用？你我絕對要重視。
野生食用植物的採集看似容易，卻是自然資源最為節制的使用，因為何時採集？如何採集？都有必須遵循事項。傳承祖先經驗的倖存耆老這麼說：若是根莖葉全株採集，有兩種方式：一、必須等候植株開花結果且種子成熟，順手將種子揮灑回大地之後才進行採集。二、緊急採集，同一區塊必須保留一部分不採集，好讓植株得以一代又一代傳衍──這兩項不成文規矩，讓原住民大武壠族群節制取用自然資源的「禁向生活」精神雍容浮上檯面，會是今日永續經營的祖師爺嗎？
如果野生食用植物真能發揮經濟效益，亦即能賣錢，還有誰會那麼白目，害己害人噴灑除草劑除之而後快。不噴灑除草劑，土壤酸化的問題就能扼止，土地恢復生機之後就可一步一步長養出優質食材；當然，生態樣貌也必然會越來越豐富──這可是局面多贏，最有利旅遊也最適合居住的正向發展了。
在筆者的〔湯姆生馬雅各國際文化路徑〕遊程途中，常常在介紹某種野生食用植物之後，到了下個用餐地點，就會出現以該植物為食材的特色料理，讓參與行程的伙伴們有了看得到也吃得到的驚艷──這，當然得做好行前準備，亦即必須事先瞭解此一季節、此一路段會生長出什麼樣的植物？甚至還得先行踏查，因為氣候變遷加劇，植物也常不按常理；而待確認好有什麼植物之後，還得跟接待單位協調相關菜單才成。
用野生食用植物來料理，要能有特色，是需要多多費心思的。
莫拉克災變之後，倖存的小林朋友大多沒有土地了，該如何來幫助他們呢？到了2011年7月3日，機緣終於成熟，美濃的橘子老師與旗美社大促成的「小林野菜藥膳風味餐研習班」開課了，筆者禮請已經退休，但是災後卻爽快答應幫忙的黃山高老師來指導，交通車從五里埔小林一村出發，途經日光小林、小愛小林，一路運載分居三處的小林朋友們，最後來到老師位於旗尾的大象山藥膳園上課，10月2日結業，總計完成了8週研習──感謝黃山高老師，百忙中特別為小林朋友們開了這一期課程，奠定了廚藝基礎。而用心的學員潘志明，也不負老師期望，每次上課回到家，都會依據老師的教導重新用不同比例，甚至更換部分食材來再次料理，並請老婆品嚐評鑑，之後研究改進，所以料理功夫日益精進。有心，就該浮上檯面。
縣市合併之後，高雄市立歷史博物館輪流為各區辦理特展，好讓民眾更加瞭解每一區的特色。到了2012年輪到介紹甲仙，除了館內靜態展覽，筆者提議應該讓來賓實際走訪甲仙才能有深刻印象，館長覺得很好而且欣然同意；於是，由筆者承擔了規劃與導覽的工作。在「『甲仙尋奇』甲仙文化體驗之旅」的「芋見小林」行程中，特別邀請潘志明來主廚。潘志明的十道料理，在五梯次行程中幾乎盤底朝天，其中最最出色的野菜料理，是黃山高老師命名的「翡翠白玉紅寶石」。翡翠，是指野莧；白玉，是指魩仔魚；紅寶石，是指枸杞，三樣主要食材在勾芡之後，色香味俱佳，且富含營養成分，贏得來賓盛讚──於是，「野菜饗宴」的名聲不脛而走。
潘志明贏得來賓盛讚之後，便忙碌於三個孩子體育專業訓練的接送，所以暫時停止接團。希望再過幾年，行走在「攝影家湯姆生1871臺灣線性文化遺產」路徑上，也有機會享受潘志明的野菜饗宴。而除了令人期待的野菜饗宴，目前，路徑上也有可以生食的野花與野果子出現；獲得記錄的優質野花，夏季有閉鞘薑花，冬天有山芙蓉花。
閉鞘薑花，口感微甜，除了生食，也可涼拌，更可裹麵粉糊油炸。那麼油炸閉鞘薑花要如何端上餐桌呢？盤底，先鋪排閉鞘薑葉片，再鋪排閉鞘薑花冠，之後即可擺上油炸閉鞘薑花成品──此一有綠葉為底，白花襯托的淡黃油炸物，看了又聞了，絕對會令人食指大動，堪稱「野花饗宴」。而山芙蓉，口感也是微甜，最甜的部位是稍有厚度的花瓣基部，當然，也可比照閉鞘薑花的方式來料理。
至於優質野果子，亦即有甜味的可口野果子，有薄瓣懸鉤子的鮮紅色熟果、櫻桃小番茄的紅色或橙色漿果、龍葵的紫黑色漿果、小葉桑的紫黑色熟果、密花白飯樹的白色漿果、南美假櫻桃的紅熟漿果、臺灣山桂花的白熟小果實，還有咬人狗淡紫色的蒟蒻果凍般熟果。
「有冬瓜茶的口感喔！」南美假櫻桃的紅熟漿果，品嚐過的朋友都異口同聲這麼說，極為特別！臺灣山桂花的白熟小果實，則有水梨的清甜與爽脆。而咬人狗淡紫色的蒟蒻果凍般熟果，筆者稱之為「咬人狗果凍」，口感清甜不膩，堪稱人間珍饈！然而要採摘咬人狗果凍，請記得戴手套，且動作小心，以免被密佈枝葉上的焮毛自動注射器咬到。前面談過的所有優質野果子，都可以隨採隨吃，也可以採集之後清洗整理並冷藏，接著端上桌面作為餐前或餐後水果──這，正是不折不扣的「野果饗宴」了。
希望採集這一落實環境守護的「野菜饗宴」、「野花饗宴」與「野果饗宴」等季節限定珍饈，能夠結合所有族群的各自傳承與應用，早日饗宴到臺灣所有社區與聚落，讓島嶼恢復原味與自然的雍容，永遠沈浸在「大地野菜園沒有邊界」的喜悅中。
民國一○八（2019）年8月4日與《中華日報˙中華副刊》同步刊出
留言列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