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英國攝影家湯姆生1871台灣線性文化遺產】
墨竹背景前的木柵女與嬰孩
游永福
那日受鄭立明導演邀約，觀賞導演的「尋找木柵女」影片。「尋找木柵女」，是以西元1871年4月深入台灣內山地界的英國攝影家約翰˙湯姆生的「木柵女與嬰孩（A Bak-sa woman V. child, Formosa. 1871）」照片為切入點，片中復現了難得一見的1870年代溼版攝影的拍攝，以及沖印過程，讓人驚艷！而藉由平埔母親與嬰孩議題來進行平埔尋根，則是重要目的。導演的拍攝與剪輯手法新穎，會引發何種論述風潮值得觀察。能以世界級資產的湯姆生檔案來拍片，值得朋友們前往觀賞鼓勵！
（上）照片1，湯姆生的「木柵女與嬰孩」照片，是以立體雙鏡頭相機拍攝，所以是雙影像。資料來源：英國威爾康圖書館（© Wellcome Library ）。
既然名為「尋找木柵女」，當然得先瞭解這──「木柵」何在？提到「木柵」，大家都會想起名聲響亮又有動物園加持的台北木柵；但依湯姆生的台灣旅行地圖所示，他拍照的木柵是在今高雄市內門區，居住的族群到了1897年，仍是以平埔社群的新港社為主，混居裡面的漢人人口不到十分之一。
這一張新港社群的「木柵女與嬰孩」照片背景，呈現出獨特的墨竹韻味，而且還有飛白技法出現，選擇此一場景來拍照，畫面乃有了中西合璧的美感，甚為出色而且難得！湯姆生會獨具隻眼選擇墨竹來做照片背景，有蛛絲馬跡可尋，從他拍的六十餘張台灣與大量中國照片來看，湯姆生的確投入了很深的觀察與關注，請看《The straits of Malacca, Indo-China and China or Ten Years Travels. 1875.》一書的〈Chapter 11〉之木柵旅遊段落，湯姆生就以大篇幅，從台灣切入來細膩描述竹子的廣泛用途。
照片2，湯姆生的「木柵30歲平埔婦女全家福」照片，資料提供：美國里德學院歷史系費德廉教授。
檢視威爾康圖書館裡的湯姆生典藏品，安排在墨竹背景前拍攝的人物照片，含「木柵女與嬰孩」總計有10張。而1871年至1874年間沖印傳世的照片，美國國會圖書館典藏的《Notes of Travel in Formosa》（李仙得著，1874）檔案裡，也出現1張「Woman＆man, four children, white-washed wall」照片，依相關照片比對，可中譯為「木柵30歲平埔婦女全家福」
又經詳細檢視，確認出「木柵30歲平埔婦女全家福」與「木柵女與嬰孩」是在同一背景拍攝，因為墨竹的竹節、形狀與飛白位置完全一樣。在同一背景取景的照片，還有其他相關半身人物照等5張。
然而，當威爾康圖書館的湯姆生「木柵禮拜堂群像（Bak-sa chapel in a group,Formosa. 1871）」完整版照片出現時，有意思且令人驚訝的是：這一墨竹背景全景，竟然是一間抹上石灰來美白的竹筒厝！鄭立明導演與蔡慶彰老師作了分析：「竹筒並非黑白兩個顏色，由於當時湯姆生是以濕版攝影法來拍攝，所以照片只呈現黑白與灰階色澤。」但是，「木柵禮拜堂群像」的墨竹樣式與上7張照片完全不同，經過仔細探究，總計11張墨竹竹筒厝照片，應該都是在建造才一年餘的禮拜堂東、西兩面牆壁取景所致。會在東、西兩面取景，乃因當時發明才32年的攝影術，還未發展出夜拍設計，亦即還無閃光燈可以使用，必須選擇有陽光的處所拍照。上午，在東面牆壁；下午，是在西面牆壁──若檢視湯姆生的照片，多數都出現陽光陰影便可證明。
（上）照片3，湯姆生「木柵禮拜堂群像」照片，左上側出現了右斜的山脈；建築體，為東西向橫式。資料來源：英國威爾康圖書館（© Wellcome Library ）。（下）照片4，木柵禮拜堂2013年10月12日的現地對比，左後確實有山脈在；建築體，調整為東西向直式。攝影 / 王春智。
然而，木柵的新港社人為何會喜歡居住竹筒厝呢？乃由於當時內山地界物資進入不易，就地取材成了生活最高指導原則，容易生長的刺竹與長枝竹，便成了節制取用自然資源的平埔社群最佳的建材。
這一間馬雅各醫生創立於1870年初的第一棟木柵禮拜堂，乃當時教友的信仰中心，湯姆生與馬雅各醫生一行人，在1871年4月12日與17日起兩度在此停留，乃有充裕的時間進行拍照，留下來的20張木柵照片，在整個湯姆生南台灣之旅中數量佔各地之冠。
基督教長老教會宣教士馬雅各醫生，不論醫療、宣教都充滿愛心與耐心，讓教會信徒或受醫療之惠的居民對醫生有了信任感，於是初來乍到又不懂閩南語的湯姆生，在醫生引介下才能備受禮遇、協助與配合，這一棟有墨竹影像的木柵教會竹筒厝，始能成為拍照的精采取景地，並留下令人驚艷的「木柵女與嬰孩」等照片。在觀賞影片與照片之際，當年往事也再次令人回味不已。
民國103年5月25日同步發表於《中華日報˙中華副刊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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