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甲仙好客網路博物館】系列之三十三
專題-化石文史交織˙上窮碧落立基——曾德明投入一生的甲仙歲月 江明樹
一、《甲仙鄉志》與噍吧哖事件、甲仙埔事件、小林抗日事件
中等身材，見到人和和氣氣，是一個讓人溫暖的長輩，這是初次見面查探曾德明先生（1926～2015）的印象。
大約1990年之後，我在旗山辦《蕉城雜誌》，也需要田調做文獻閱讀的確認。有了曾德明撰寫《甲仙鄉志》，連「噍吧哖事件」都經曾先生田調撰寫完整呈現，特別有關甲仙部份，瀏覽之後，抗日者形象立體化，令人心喜。
曾德明撰寫抗日英雄，流傳史冊，在此之前，仍少人著墨這一段可歌可泣英靈永存的故事。劉黃、潘春香、游榮、江保成，這些臺灣的民族英豪，需要豎立銅像在甲仙街頭供人瞻仰致敬。
（上）照片1：2012年，曾德明老秘書帶著化石伴手禮，到游永福開設的普門書局，堆滿一臉燦爛笑容（游永福攝，2012）
照片2：曾德明老秘書認真檢視戶政資料（2011，游心一）
回顧曾德明的學經歷，日昭和十七（1942）年3月，亦即他16歲時，畢業於旗山實踐農民學校，[1]隨即進入甲仙庄役場做事，因工作認真負責，被庄役場推薦到高雄州農業試驗場的農業技術人員養成所，[2]接受為期一年的訓練，訓練時間為昭和十七年6月至十八（1943）年6月，課程除了農業技術還包含測量，對日後的工作助益很大。而訓練期間，曾德明說：「整整一年，還發薪水讓我養家！」[3]公部門的善待，一直讓曾德明謹記在心，無限感念。戰後，曾德明續獲民選鄉長信任成為多屆秘書，執行鄉政卓有貢獻；處事，全然撇開政黨派系，戮力從公。因此，有「老秘書」之稱而不名──這是曾經同事的周坤文所言。
因在鄉公所擔任秘書，鄉裡發生的大大小小事情他都知道，且能掌握狀況，而發生在甲仙的「甲仙埔事件」、「小林抗日事件」，只因沒人撰寫，他就自己找出資料跑田野調查，奔波於道上，詢問抗日遺族後代，一個蘿蔔一個坑，把無數的抗日份子挖掘出來，也帶出他們悍然抗日如泣如訴的大小故事。這些故事，都收錄在《甲仙鄉志增修初版》中。[4]
照片3：曾德明投入非常多的《甲仙鄉志》及《甲仙鄉志增修初版》（游永福攝，2013）
「甲仙埔事件」，整理出來的甲仙抗日者有劉黃、潘春香、劉丁法、游榮等領導者，事後判刑名單：陳瑞隆、潘文生、金枝、劉港、吳目、劉水成、潘春、林丁和、許萬興、金里興、金丁旺、劉角、張本、潘清英、潘旺、劉連和、劉進丁、張春、潘三興、劉貓還、劉春、劉天子、潘英才、李阿添、陳塗荳、沈清江、李烏番、陳力、劉石枝、董哭、王勝元、金達、王斗寧、王路、潘明金、王芒、劉大才、潘樹生、劉保順等共132名，曾德明以30頁敘述經過，這個記錄若要深入可以繼續調查追蹤。
「小林抗日事件」，起訴判刑記錄都在臺南地方法院檔案裡。這部份都是曾德明調資料兼田調完成，這些在當時，都還未有人注意，甚至研究臺灣史的學者也不知道「小林抗日事件」，牽涉到「旗山中華會館」阮寶治會長，領導有武裝份子江保成一派，農民出身的王明義、王槐三、王丁獻、劉春龍、劉振英、劉添丁、劉三連、潘琴、潘錦、潘沙羅、嚴振貴、林家灼、黃華山、張賜等，旗山街上士農工商的蕭樑藩、洪學昭、翁淺、黃連官、丁成、邱春來、葉福明等。「小林抗日事件」，曾德明花了8頁陳述前因後果，在此之前，沒有書對此事書寫，是極為難得的記錄，這事件讓後來簡文敏教授依此再深入研究探索，成為更詳細的口述歷史，這是曾德明的建樹。
甲仙阿里關在「甲仙埔事件」死傷慘重，之後，人口較小林為少，其來有自。曾德明說：「關山人口本多於小林人，『甲仙埔事件』，關山壯丁參加者衆被殺也多。『小林事件』，小林壯丁參加雖多，因被判徒刑與無期徒刑，二戰後，日本人回去，連無期徒刑的也被釋放，因此，小林村人多於關山村人。」亦即「甲仙埔事件」，判死刑執行者多，阿里關人戰死與被執行槍殺者也多；而「小林抗日事件」未發生即被查獲判刑，幾位主腦被判死刑，其他都是有期徒刑居多；還有，婦女帶著嬰兒上山逃難，怕啼哭被日本軍警發覺而掩住嬰兒嘴鼻，因此被悶死者保守估計超過30位，因此兩事件後，阿里關、小林兩村人口指數易位──這樣的故事值得再繼續發展，也證明曾德明在此努力耕耘的痕跡
照片4：老秘書說明甲仙翁戎螺的特色，學生鍾梅蘭認真辨識（2013，游永福）
二、甲仙化石館
南橫公路開通之後，外地人來甲仙大量挖走化石，商店也出售甲仙化石，這極其正常，因為商人重利，能賣錢誰會漏失機會。以前，埔里抓蝴蝶賣給日本人，也是一樣商人心態，包括國寶級稀蝶。甲仙特殊的化石，成為櫥窗裡商品，遊客若對甲仙化石有興趣，就有可能花幾百元，買到甲仙化石帶回家作紀念品。曾德明不忍化石被挖走、被賤賣，民國六十六（1997）年起，利用下班閒暇背著帆布包，拿起鐵鎚鑿子，不辭辛勞到甲仙楠梓仙溪山區山壁、溪谷中採集化石，把化石帶回家整理；更積極參與研究化石的工作。值得一提的是經過曾德明與劉建芳鄉長持續奔走籌辦，曾德明並將採集的化石捐出，甲仙化石館乃得在民國八十三（1994）年順利成立，並開放給民眾參觀。到了民國八十六（1997）年，曾德明的化石研究開花結果，同年12月出版了《甲仙化石誌》，原是一段很平凡的公務員生涯，竟然有傲然成績單呈現在讀者眼前。曾德明的化石研究，因有「甲仙化石館」而名氣響亮起來，與陳春木「菜寮化石館」（今左鎮化石園區）相互輝映。
照片5：曾德明老秘書編著的《甲仙化石誌》（2015，游永福）
最早發現甲仙化石者是日本人橫山博士，在1927年發表高麗花月蛤化石，才揭開甲仙化石神秘的面紗；另有以採集者曾德明姓氏命名的曾氏金梭魚，還有珍貴的甲仙翁戎螺化石。老秘書曾經解說生痕化石成因：「螃蟹住過的洞穴，螃蟹在洞裡面跑來跑去，它分泌出來的體液會使走過的穴壁形成一層膜，後來土進去，千萬年之後，就使得它的洞穴變成化石。」
照片6：民國一○三（2014）年10月19日，劉還月老師辦理人文旅行活動來到甲仙，特地帶領學員拜訪老秘書（2014，游永福）
只要對化石有興趣，曾德明老秘書總熱忱接待，傾盡所知不吝說明。新竹來的劉還月老師，便對老秘書由衷感動，每次帶團來到甲仙，一定要拜訪老秘書，還一直對著跟隨自己的學員們嚷嚷介紹：「曾德明老秘書，是我的老師，是我的老師，是我的前輩。」這是文史專家劉還月的稱頌。[5]
筆者，於2016年寓居甲仙，在路口碰到90歲曾老先生，歲月的確讓辛勞一生的他呈現病容，仍笑容問我近況，他曾經邀我投入化石研究，陳春木先生也是。我幾次推卻不敢進入化石領域，化石是專門學問，有興趣研究者可以繼續追索。走筆至此，台南縣菜寮化石館（今台南左鎮化石園區）有出版《陳春木紀念專輯》，期盼甲仙化石館也能出版《曾德明全集》，蓋輸人不輸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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