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lose

(左)圖1:湯姆生的〈木柵女與嬰孩,1871〉,Courtesy of Wellcome Library, London。(右)圖2:六龜里山景(2020,鄧文貞攝影).PNG

〈湯姆生馬雅各之路〉行動系列之一

英雄之旅-湯姆生1871臺灣線性文化遺產

作者:鄧文貞,花蓮人,藝術創作者

上:(左)圖1:湯姆生的〈木柵女與嬰孩,1871〉,Courtesy of Wellcome Library, London。(右)圖2:六龜里山景(2020,鄧文貞攝影)

2016第一次見到英國攝影家湯姆生(John Thomson)的攝影作品〈木柵女與嬰孩〉(圖1),是在蕭壟國際藝術村駐村的時候,照片中的女子有著母愛溫柔的神情,我原本的駐村計劃是日治時期糖廠的鐵道軌跡,沒想到卻意外地潛入荷蘭人與平埔族群歷史的河流中,創作了第一幅以臺灣歷史為主軸的作品,這個因緣巧合更促使我繼續未完成的尋根之旅。

那一年酷暑,我在路上欣賞著湯姆生1871年跟隨馬雅各(Maxwell)醫生來臺灣,所留下的珍貴照片,當時心裡想:「不知道這些地方究竟在哪裡?如果有機會,我也想跟著先人的步履走一回。」2019在清華大學書局,看見以木柵女人為封面的專書《尋找湯姆生:1871臺灣文化遺產大發現》,驚喜地翻看內文,沒想到竟然有人真的找到照片裡的場景,甚至人物的後代,我認為這不僅僅需要有柯南般的辦案精神,更是作者游永福老師的英雄之旅。

我說的不是小說裡俠客的濟弱扶貧,也不是超人或蝙蝠俠的英雄救美,而是神話學大師坎伯(J. Campbell)所說的英雄的旅程,坎伯認為人的一生所經歷的是一種英雄之旅。在此,謹藉這篇遊記,寫下兩次跟隨游老師踏查活動的點滴。

六龜里后山之行,2020年12月12日

早些年登山時結識的好朋友家淳,參加游老師在旗美社大開設的【尋找湯姆生】走讀課程,拜網路之賜,社群媒體自行跳出好友參與公開社團的活動照片,因此跟上最後一場的活動「六龜里神農宮至后山」,這一段旅程是湯姆生與馬雅各一行人,結束平埔族群聚落的攝影、醫病與宣教活動,返回木柵的古道。我在火車上仔細拜讀老師的大作,十分期待隔天的活動。落腳的民宿老闆搜集許多奇石,日式庭園造景優雅,晚上品嘗客家粄條和蓮霧,一夜好眠。一大早,家淳貼心地載我前往集合地點,遠遠就看見老師和阿德在等候,我這個粉絲立馬拿出書籍索取簽名。

(左)圖3:湯姆生的〈六龜里東南方景觀,1871〉,Courtesy of Wellcome Library, London。(右)圖4:〈六龜里東南方景觀〉空拍照片(2020,紀伯先攝影).PNG

(左)圖3:湯姆生的〈六龜里東南方景觀,1871〉,Courtesy of Wellcome Library, London。(右)圖4:〈六龜里東南方景觀〉空拍照片(2020,紀伯先攝影)

老師在神農宮右側的大武壠族公廨[1],帶領大家吟誦,祈求平安,吟誦是以輪唱的方式唱誦「南無阿彌陀佛」六字聖號,音韻共鳴聲此起彼落,肅穆中增添許多活潑感。公廨神龕下放置著刺竹編織的魚笱,只是不知道有何深層涵義?[2]整裝之後學員魚貫出發,由「武裝嚮導」阿德領頭,這個親切的稱呼來自於湯姆生筆下,當年他除了聘顧六位西拉雅族[3]新港社木柵挑夫之外,從甲仙埔前往荖濃,還有配備火繩槍的大武壠族武裝嚮導同行,因為路徑會經過山地原住民的獵場,聽說生番會吃人。湯姆生在《十載遊記》第十一章,這麼描述:

阿洪私底下偷偷向我說,附近野人運用弓和箭的靈巧,和他們煮食心軟但身體結實的中國敵人時,所表現出的冷靜一樣神奇。他懇求我不要再深入山區冒險,因為這些山裡的生番,在攻擊時從不現身,只是朝高空放箭,而箭落下時,便會精準地刺穿受害者的頭顱,使其當場死亡。我強烈建議阿洪要好好保護自己的腦袋。」(Thomson, 2019296

由此可見,即使是有著當時先進武器的大武壠族嚮導,還是對深山裡神出鬼沒的山地原住民,有著深深的敬畏,從未來過臺灣的湯姆生,真是藝高人膽大!

接著我們順著產業道路往西上攀,一小段的上坡,沿途老師介紹各種野生食用植物,邀請我們品嘗山芙蓉花瓣和臺灣口味兒──月桃子,這一段路走起來還算舒暢,平常有在運動的人,應該是沒有問題,但是要挑著笨重攝影機及濕版攝影器材,如玻璃片、化學藥品等等,以及乾糧,以這樣的重裝備,再爬這陡坡,就足以讓人氣喘如牛吧?所以日本時期,這一陡坡有「辭職坡」之稱。

(左)圖5:湯姆生的〈六龜里溪谷東北方景觀〉,照片出自《臺灣紀行》(經費德廉與蘇約翰同意引用)。(右)圖6:〈六龜里東北方景觀〉空拍照片(2020,紀柏先攝影).PNG

(左)圖5:湯姆生的〈六龜里溪谷東北方景觀〉,照片出自《臺灣紀行》(經費德廉與蘇約翰同意引用)。(右)圖6:〈六龜里東北方景觀〉空拍照片(2020,紀柏先攝影)

(左)圖7:空拍機比對取景進行中(2020,鄧文貞攝影)。(右)圖8:六龜里后山山腰空拍合照(2020,紀伯先攝影).PNG

(左)圖7:空拍機比對取景進行中(2020,鄧文貞攝影)。(右)圖8:六龜里后山山腰空拍合照(2020,紀伯先攝影)

沿途經過幾棵山棕樹,老師提到湯姆生當初看見這植物,以為是高大的蕨類,經過老師追查之後,發現歐洲竟然沒有山棕,所以會誤認情有可原。接著來到一處舊居平臺(圖2),荖濃溪谷的風景映入眼簾,早晨的薄霧映襯著秀麗山景,真是美麗!很快地到達后山稜線,很可惜通往枋寮[4]的山徑已經毀壞,草木橫生遮蔽視線,所以只能尋找一個比較空曠的地方,冉冉升起空拍機來取景,當年湯姆生在南稜拍攝了〈六龜里東南方景觀〉(圖34)與〈六龜里東北方景觀〉(圖56)兩張照片,老師細心地指導記錄員如何比對(圖7),希望能真實還原150年前的景像,大家仰望著空拍機和萬里晴空(圖8),彷彿也漫遊在18世紀的南臺灣天空。

荖濃濕版攝影體驗,2021/01/26

2021年,〈湯姆生馬雅各之路〉「行動博物館」活動,原定1月初在荖濃黃家進行湯姆生的「濕版攝影」體驗,由高雄駁二典像濕版攝影工藝郭建良老師現場示範,但是因為寒流天雨而延期,我很幸運,能跟上這場有意義的行程。126,一大早參與的夥伴陸續在黃家集合,大家換上大武壠傳統服飾,有位夥伴說「入境隨番」,我覺得這樣的詮釋相當有趣!著裝完畢脫下鞋子,赤腳走在大埕上,很久沒有如此地接地氣,腳底摩擦有刺刺的感覺,很快地大家就忘了赤腳的不舒服,因為我們互相地拍照玩開了,我嘗試以湯姆生擷取人物的角度,拍了幾張側面肖像向大師致敬(圖9)。

圖9:湯姆生人物攝影角度拍攝大組合,向湯姆生致敬(2021,鄧文貞攝影).jpg

9:湯姆生人物攝影角度拍攝大組合,向湯姆生致敬(2021,鄧文貞攝影)

黃家的祖先在1871年時曾經熱情地殺豬、烤豬,接待湯姆生一行人,並且留下三張珍貴的影像紀錄,至於這幾張照片究竟是在哪裡拍的呢?游老師經過多年的探訪,大膽求證分析與抽絲剝繭,在《尋找湯姆生》這本書裡詳細地說明,他是如何從山稜比對,以自己十多年登山看山的經驗來判斷。接著從照片上原文標記「Hong」,查到中文翻譯書籍為「洪」姓;又在《台灣話大詞典》裡,找到「Hông」音的姓氏也可能是「黃」姓;而在《安平縣雜記》記載,潘、金、劉三姓為番族派絡,黃姓,均閩、粵人入籍變番者。最後,游老師在小山嶺的竹林下找到一棟房屋,並確認出正是湯姆生與馬雅各一行人的接待家庭(圖1011

「根據該辭典內容,出現「Hông」音的姓氏有「黃」字。就「黃」字來說,最經典的文言音例子為「黃昏」(hông-hun),到了今天,白話音的ng音較為通行,如稱呼黃姓人家,都叫ng」某某,而不叫「Hông」某某。上述兩筆資料很有意義,也是有趣的線索,尤其在百餘年後,想海底撈針尋找湯姆生紀錄的Hong氏後代,必然是一項令人興奮的挑戰。」(游永福,2019201)

(左)圖10:湯姆生的〈荖濃黃家的房屋,1871〉,Courtesy of Wellcome Library, London。(右)圖11:湯姆生的〈荖濃平埔老婦們,1871〉,Courtesy of Wellcome Library, London。.PNG

(左)圖10:湯姆生的〈荖濃黃家的房屋,1871〉,Courtesy of Wellcome Library, London。(右)圖11:湯姆生的〈荖濃平埔老婦們,1871〉,Courtesy of Wellcome Library, London

(左)圖12:湯姆生的〈荖濃Goon-a和他的妹妹〉,Courtesy of Wellcome Library, London。(中)圖13:湯姆生的〈荖濃Goon-a和他的妹妹〉擷取。(右)圖14:荖濃黃家後人黃照霙的兒子.PNG

(左)圖12:湯姆生的〈荖濃Goon-a和他的妹妹〉,Courtesy of Wellcome Library, London。(中)圖13:湯姆生的〈荖濃Goon-a和他的妹妹〉擷取。(右)圖14:荖濃黃家後人黃照霙的兒子

要到達荖濃之前,湯姆生從乾凅的河床走了一個小時,遇見晚上留宿他們的黃太太,他提到黃先生的長子不久前才喪妻,所以到山裡的生番親戚家,物色另一位新娘,並且記錄了山地部落和平埔族婚禮儀式,我們可以了解到當時熟番和生番通婚,是很平常的事。湯姆生還在黃家屋子後面的竹叢前,拍下黃家小兒子、女兒和鄰居小孩的影像(圖1213)。我也拍下黃家後代照霙兒子的肖像,比對之後,大家都覺得他和照片中右邊的小女孩相當神似(圖14)。

「第二天早上,我們在洪[5]的小兒子古納(Goona)帶領下,重新踏上了旅途。古納是個不折不扣的年輕生番,活力煥發,而且心情快活。他頭上戴了一頂蕨類植物做成的王冠,身上幾乎沒穿什麼衣服,因此他也不太感覺到熱。」(Thomson, 201930

在下午兩點左右,湯姆生一行人離開荖濃前往六龜里。而隔日一早,湯姆生結束多日的內山行程,離開六龜里,儘管疲累,湯姆生還是留下了兩張六龜里溪谷美麗景緻(圖35),讓我們踏查追尋。

(左)圖15:郭建良老師濕版攝影曝光中(2021,鄧文貞攝影)。(中)圖16:郭建良老師濕版攝影曝光之二(2021,鄧文貞攝影)。(右)圖17:郭建良老師濕版攝影顯影定影完成(2021,鄧文貞攝影).PNG

(左)圖15:郭建良老師濕版攝影曝光中(2021,鄧文貞攝影)。(中)圖16:郭建良老師濕版攝影曝光之二(2021,鄧文貞攝影)。(右)圖17:郭建良老師濕版攝影顯影定影完成(2021,鄧文貞攝影)

一邊玩一邊等待郭老師和助理們的外拍前置作業,遊玩了好一陣子,才發現郭老師帶來的濕版攝影裝備,竟然要花這麼長時間卸貨、組裝行動暗房,而且他們是開著休旅車。心想:「當年那六位挑夫,可是千里迢迢翻山越嶺扛著所有設備前來,湯姆生與助理阿洪晚上還得熬夜煮硝酸銀感光劑,這些歷史影像,真是得來不易!」。

因為取景角度的問題,郭老師將相機組裝在鋁梯前面,才比較接近當年的視角,準備好之後,人物就定位,先複刻後面有竹林那張作品,一共拍了三次,每次都稍微調整感光劑乾燥和曝光的時間,第一次長達九秒鐘不能動也不能眨眼睛,只見主角們站在大太陽底下等待,睜大著眼睛臉部表情慢慢地僵硬。郭老師怕感光劑乾得太快,則是以跑百米的衝勁,從工作桌小跑步移動到相機,迅速爬上鋁梯就定位讀秒。150年前的先民們,一定是第一次看見這麼神奇的玩藝兒!用慣了數位相機的我們,也看得嘖嘖稱奇!複刻版完成之後,也拍了這次活動所有參與者的濕版攝影,從早上八點半集合,一直到下午一點多才結束外拍活動,二點多回到甲仙用餐,吃芋頭冰和買農產品。回高雄市區時,郭老師特別帶我們拜訪旗山舊火車站和約翰照相館。

(左)圖18黃家複刻版濕版(2021,郭建良攝影)。(右)圖19黃家大合照濕版(2021,郭建良攝影).PNG

(左)圖18:黃家複刻版濕版(2021,郭建良攝影)。(右)圖19:黃家大合照濕版(2021,郭建良攝影)

聽聚落的耆老說,她小時候黃家還是間茅草屋,現在改建成水泥房子,建築的位置並沒有改變的,現在黃家的後人照霙與當地青年韋騰雅與潘少頤,成立了「荖濃文化工作室」,記錄在地故事及文化,為自己生長的這塊土地盡一份力。聽她提起當初游老師尋來時的驚喜,這是一件多麼神奇的事情啊!竟然可以在150年後,看見祖宅與自己祖先的模樣。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善緣,推動了大大良善的力量。寫到這裡,讓我想起了皮爾森博士(Pearson)在《內在英雄》寫的幾句話:

「我們每個人實際上是一體的;只要還有人沒踏上探索之旅,發現自己的心聲與才能,並對世界做出獨特的貢獻,我們便會開始感到生命在枯萎──就連最有權勢的人也不例外。」Pearson,200740

 

圖21-22-23:黃家濕版外拍記錄(2021,鄧文貞攝影).PNG

21-22-23:黃家濕版外拍記錄(2021,鄧文貞攝影)

這次活動無疑地是兼具知性、知識,充實飽滿的豐富之旅,也讓我更感念祖先們胼手胝足,徒步翻越中央山脈,在後山落地深根、開枝散葉。我出生於花蓮縣富里鄉東竹村頭人埔,曾改名「竹田」,祖父是由新竹竹東徒步到此的客家人,母親家族來自於隔壁村莊新興村馬加祿,1862年大庄西拉雅人用牛、豬與卑南族人換取這塊獵場,而大庄今東里為西拉雅人為躲避漢人而遷徙東部的聚落[6]。幾年前我在偶然機會下查詢日治時期的戶籍謄本,發現母系族譜皆標示[7]字,這代表著平埔族的註記,在我心裡種下了一個疑問的種子,母系祖先們皆為劉、金與潘姓,聽表姐提起她曾經跟著舅舅到甲仙尋根,說祖先是越嶺而來的。有幸與游老師結緣,繼續加深我對平埔族群的了解,藉由一步一腳印的踏查活動,鋪陳我未來創作題材的靈感泉源。

舉辦此次活動的游老師是甲仙普門書局的老闆,閒雲野鶴的文史工作者,有一天他看見一張湯姆生照片,誤植為六龜里河谷,他覺得景色像是甲仙的白雲仙谷,於是開始了踏查與研究,以個人的力量花了18年的時間蒐集資料,發表論文結集成冊,最終得以出版佳評如潮的好書,但是他並不因此而自滿,繼【尋找湯姆生】帶狀式走讀課程之後,開啟〈湯姆生馬雅各之路〉「行動博物館」列車,他希望未來能在每個值得紀念的歷史足跡,有個打卡掃描QR Code的點,還有很多其他計劃等著他去實踐,一邊說眼睛還發著光,繼續前往下一段英雄的旅程。

參考資料:

1.威爾康數位圖書館。202136取自http://wellcomeimages.org

2.游永福(2019),《尋找湯姆生:1871臺灣文化遺產大發現》。台北市:遠足文化。

3.John Thomson2019)《十載遊記:現代西方對古東亞的第一眼:麻六甲海峽、中南半島、臺灣與中國》(The Straits of Malacca, Indo-China, and China, or, Ten Years’ Travels, Adventures, and Residence Abroad),顏湘如、黃詩涵、黃逸涵(譯),台北市:網路與書出版。

4.Phil Cousineau(編)(1999),《英雄的旅程:坎伯的生活與工作》(The Hero’s Journey: Joseph Campbell On His Life and Work)。梁永安(譯)。台北市:立緒。

5.Carol S. Pearson2000),《內在英雄》(The Hero Within)。 徐慎恕、朱侃如、龔卓軍(譯)。台北市:立緒。

6.中研院民族學研究所數位典藏。202136取自https://ianthro.ioe.sinica.edu.tw/

 

[1] 高雄市六龜里神農宮右側的公廨,是早期大武壠族住民留下的祭祀場合。

[2] 游永福《日照甲仙埔》〈公廨裡的笱〉:https://reurl.cc/pmvArx2021-03-06瀏覽)

[3] 西拉雅族(Siraya)分布於嘉南平原與屏東平原,北自臺南縣佳里鎮、麻豆鎮附近,南達屏東縣林邊鄉一帶之平地或山麓地帶。本族又可分為西拉雅、馬卡道(MakataoMakabau)、大武壟(Tevorang)等三支族(據小川尚義、李壬癸之說,三支族雖語言稍異,然屬同一方言)

[4] 枋寮:有木板工寮的地名常為枋寮,並非屏東枋寮。

[5] 中文翻譯本原為「洪」姓,應為「黃」姓。

[6] 潘繼道(2002)史耘第8期《花蓮大庄 「舊人」後山移民史》。202136取自

http://rportal.lib.ntnu.edu.tw/bitstream/20.500.12235/84355/1/ntnulib_ja_B0304_0008_001.pdf

[7] 日治時期戶籍謄本,「熟」為熟番。

 

 

arrow
arrow

    puumen2727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