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游永福文化論壇】
廈門人也講臺灣臺語 游永福 / 文化生態工作者（高雄市）
「廈門人嘛講臺語喔！」開放小三通時，堂兄也趁熱走了一趟福建南部，回到臺灣時興奮分享見聞。這樣的見聞很有意思，讓人感覺臺語不知不覺間，已經成功反攻大陸了。
置頂照片：湯姆生的〈荖濃附近的捕魚團體，1871〉（左）與〈荖濃溪谷，1871〉（右）精采影像（Courtesy of Wellcome Library, London）
多年來「臺語」當道，若不是久居臺灣的各個族群反彈，恐怕已經單獨成為臺灣「國語」了。近日，教育部擬將行之有年的「閩南語語言能力認證考試」更名為「臺灣臺語語言能力認證考試」，引發熱烈討論與爭議。
關於教育部認證的「閩南語」，英國基督長老教會宣教士馬雅各醫生，是以「廈門方言」稱之──會有這一稱呼，乃馬雅各1865年5月28日來臺灣之前，於1864年1月2日先抵達廈門，學習通行臺灣的廈門方言而留下記錄。英國冒險家必麒麟（W. A. Pickering），則在1866至67的六龜里之行，稱呼廈門的中國人（the Amoy Chinese）為「Hok-los」（複數）；那麼廈門人即是「Hok-lo-lâng」，亦即「鶴佬人」或「福佬人」了，使用的語言即「Hok-lo-uē」，亦即「鶴佬話」或「福佬話」。
且檢視日本時代初期撰寫完成的《安平縣雜記》第62-63頁，有「邇來生番知閩人語言者多，可以不用通事自相交易也」記載，由於地緣關係，清朝時期渡海來臺者，廈門地區或操廈門方言者不少，為了統治方便，官員大都懂得廈門方言；也由於廈門位在簡稱「閩」的福建南方，這「閩人語言」之後乃漸漸有「閩南語」稱謂出現。
教育部，雖然以《教育部臺灣閩南語常用詞辭典》認證了「閩南語」，不喜歡的人卻不少，極思以「臺語」取代，近日教育部乃有臺灣臺語、臺灣客語、臺灣原住民語規範出現──以此發展，改天出現臺灣媽祖、臺灣關公、臺灣玄天上帝、臺灣耶穌等用詞，也不奇怪。
企圖建構有別於中華文化的文化主體，卻一直在枝微末節中做文章，不務實耕耘，就很難。而只要能從湯姆生1871年的報導與照片得到啟發，其實也不難。
1871年4月，湯姆生與馬雅各一行十人來到甲仙埔，屬於南島語族的大武壠平埔原住民，是以迎賓晚會來接待：
「添上木柴與菅榛後，火堆更加旺盛明亮了；隨著火堆熱度的上升，與會者的活力似乎也被激起。只見，年輕男女清理出場地，交臂牽手，直到排成了新月隊形；接著，哀怨的本地歌謠便唱開啦，優美輕快的舞步，也隨著強烈的拍子與明確節奏律動。」
「首先上場的是一名男子的獨唱，接著，是大夥兒詰問式的合唱，結束時總是呼喊 " Hai "；女生們則以另一種合唱來回應，節拍與歌詞也轉換為『頌神歌』的曲式，在每一節結束時都會加上一聲 " Sakieo "。節奏逐漸快了起來，舞者敏捷的腳步也隨著加快；而節拍，仍然維持一貫的精準。在神奇的火光中，這優美且繁複的舞步，將舞者美好的身影襯托得更加迷人。節奏越來越快了，到了最後變得非常狂急；迴盪在空中的 " Sakieo " 呼聲，也撕裂為勁野的號叫。在揚起的亮晃塵煙中，只能約略看出舞者輕妙的身影，就像狂野的幽靈在空中盤繞。」
「歡宴舞蹈一直持續到很晚，或因有我們兩位歐洲人在場，賢明的女主人在打探後，審慎未提供比茶更刺激的飲料，要是飲料是強烈的『瘦酒』，那就不知道這場歡宴該如何收場了。事實上，在這之前，即便是在蘇格蘭高地人之間，我也未曾見過這麼狂野活力的展現。」
湯姆生的報導，讓甲仙埔大武壠族年輕男女少為人知，甚或不為人知，那一來一往的熱情呼應與對唱，以及腳步敏捷且節拍精準的率性輕妙舞蹈，活生生躍然紙上。我們也可以知道：難分難解且打得火熱的歌、舞與酒，可是大武壠族平埔原住民樂趣生活的三要素。所以事先已做過功課的湯姆生難免會有「真不知道整個場面會如何結束」的憂慮。難得的，是女主人探知帶領湯姆生進入內山地界的馬雅各醫生，因為與木柵聚落住民尚有醫療宣教之約，仍須每日趕路，所以只點到為止，以茶代酒來招待，好讓一行人面對更具艱難、更具挑戰的危險行程，充分展現超強自制力，深具以客為尊的智慧。
湯姆生拍攝的〈荖濃附近的捕魚團體〉與〈荖濃溪谷〉兩張照片，大武壠族親是以弓箭與鏢鎗射魚，技術好，一次能射捕一尾或兩尾成年魚，讓小魚持續成長，是永續經營的典範。
此行，平埔原住民的歌唱、舞蹈、以客為尊、永續經營、熱情、好客、真誠與正直，都讓湯姆生留下深刻印象，「這些未開化的部落卻有個非常吸引人的特點：非常真誠且正直無心機。在整個旅途中，我的箱子經常是毫無顧忌地敝開著，一旁也沒有人看守，但是我連一根別針也沒掉過。」以上湯姆生記錄的平埔原住民美好質素，只要我們願意，要做到不難。
本文（完整版）於民國一一三（2024）年7月23日與《聯合報˙民意論壇》同步刊出
聯合民意論壇連結：https://udn.com/news/story/7339/8112342?from=udn-catehotnews_ch2
留言列表
